就在太子妃瓜尔佳氏将一切都托付给茉雅奇的第二天,她就到了弥留之际,此时距离康熙定下的南巡的日期只有一天了,前朝后宫里都在猜测皇上会不会停下南巡的脚步。
茉雅奇被瓜尔佳氏请去了毓庆宫她的住处,一路上所有人都神情肃穆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样子,就是消息再不灵通的宫人也知道宫里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他们可不敢惹了主子们的眼了。
仪车快速的来到了毓庆宫,还未下车的茉雅奇一眼就看到了满是哀痛的太子,正假惺惺的揉着通红的眼睛,上前两步来到了她的跟前儿,满是恭敬悲伤的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瓜尔佳氏在等着您呢,皇额娘进去看看她吧。”
瞧着他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茉雅奇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冷哼一声绕过他进了瓜尔佳氏住的正殿,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汤药味儿和小孩子隐忍压抑的哭泣声。
守在门口的是太子妃瓜尔佳氏身边最倚重的大宫女重紫,此时见到皇后娘娘到了原本晦暗惶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脊背一下子就挺直了起来。
“皇后娘娘,我们主子在等着您呢。”
冲着眼里含泪的重紫点了点头,茉雅奇进入到了内殿,到了这个时刻已经无需再多言语了。
床榻上的瓜尔佳氏脸色呈现金纸之色,眼睛发灰,唇色发乌,留恋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听到茉雅奇进来的动静儿,晦暗的眼神清明了些,吃力的笑了笑:
“皇额娘,您来了啊,恕我慢殆您了。”
“你无需客气,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同我说就是,能做到的我定不推辞。”
茉雅奇坐到了她的床边,更能清楚感觉到她那行将就木的气息,握住了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瓜尔佳氏冲她感激笑了笑,招手将三个女儿叫到了床前,一一抚摸过她们的头顶后笑的温柔慈爱:
“你们三个快给皇嫲嬷磕头,以后定要记得皇嫲嬷的护佑隆恩。”
三个小姑娘听话乖巧的跪倒在茉雅奇跟前儿,最大的荣盛已经九岁了,她很清楚自己额涅薨逝后她们三姐妹会遭受到怎样的处境,因此神色虔诚的拉着两个妹妹诚心叩拜,她知道在这个皇宫里只有皇嫲嬷能让她们安然无忧。
“你们起来吧,以后你们就搬去和锦宁,锦雯住吧,你们年纪相仿,性格也能互补,自小相处玩的也不错,我相信你们能过的很愉快的。”
茉雅奇扶起了三个小姑娘,怜爱的抚了抚她们的脸颊,柔声哄道:
“瞧瞧你们嘴都干裂起皮了,先去喝点茶水休息会儿好不好?皇嫲嬷和你们额涅等你们过来。”
荣盛满怀担忧的看了瓜尔佳氏一眼,这才不舍得点头,拉着两个妹妹随着重紫去了暖阁里。
待到屋里只剩下茉雅奇和瓜尔佳氏时,茉雅奇瞧着她陡然红润的脸颊,心里有了不妙的猜测,悲悯的拍了拍抓着自己手腕的瓜尔佳氏,柔和的目光凝视着她:
“澜馥,我答应你的事情必定会做到,荣盛她们三个会和锦雯她们一样的待遇,我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瓜尔佳.澜馥此时发亮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和不舍,眼角沁出的泪珠滑到了嘴边,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但还是觉得从嘴里苦到了心里,声音也变得细若蚊呐:
“皇额娘,多谢,我无憾了,也祝您和兄弟们心想事成,咳咳………”
茉雅奇眼见她就要坚持不住了,急忙对着暖阁的方向喊了一声:
“荣盛,带着妹妹们过来,你额涅有话要说。”
叫来了三个小姑娘后茉雅奇就退出了内殿,就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太子,耳边听着里边母女四个的凄惨呜咽,看向太子的目光就更加厌恶嫌弃了,一个堂堂储君竟然会如此没品,将在前朝失利的怨怒发泄在了自己的妻子身上,伤女害妻毫无人性,真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茉雅奇的嫌弃,垂下眼睑里满是暴戾和狠毒,忍着怒气满是关怀问道:
“皇额娘,瓜尔佳氏如何了?”
“哼,她的情况你想必比谁都清楚吧,问我做什么。”
茉雅奇坐在了重紫搬过来的椅子上,死死的守在了门口,挡住了想要进到内殿的太子,免得他在瓜尔佳.澜馥临终之际还在添乱。
太子眼见确实进不去了,想到太医的诊脉情况,听到里边的哭声想着瓜尔佳氏应是说不出什么了,便压着脾气勉强笑语:
“皇额娘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还请皇额娘明示。”
“明示不明示的没有必要,你做了什么不单你清楚,我和你好阿玛也很清楚,太子,有句话你应是听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茉雅奇听到内殿里边荣盛三人凄厉哀嚎叫着额涅的声音,知道怕是瓜尔佳氏走了,看也不看一边立身的太子,脚步略显沉重的走了进去,就见病床上的瓜尔佳氏双眼紧闭面色平和,嘴角微微翘起好似只是睡着了一样,她的三个女儿已经哭成了泪人,抓着她已经没有温度的胳膊声声唤着额涅,祈盼着能把她再次叫醒。
茉雅奇最听不得也见不得这生离死别之事,跟着抹了吧眼泪示意重紫和乌娜她们分别扶起了三个小格格,拉过被子盖住了瓜尔佳.澜馥的脸,蹲下身子关切的看向三个不住哭泣的小姑娘:
“荣盛,荣运,荣福,你们额涅已经走了,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现在我们只能让她身后哀荣更风光些,这样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你们先随重紫去换衣物,其他的就交由皇嫲嬷来处理,你们听话好不好呀?”
荣盛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珠,努力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泪水,稚嫩的脸庞在这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里,更多了几分坚毅和稳重,小小的年纪看起来竟是有了成熟的苗头,可见世事变化催人老。
随着三个孩子一起出门,她们看到门口站立的太子俱是身子打颤的低头不吭声,太子也不喜欢这三个小鹌鹑般上不了台面的嫡女,只伸头向里面望了望,看向茉雅奇问道:
“皇额娘,瓜尔佳氏她……”
茉雅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太子妃瓜尔佳.澜馥,于康熙四十四二月初八,申时三刻薨逝。”
说完也不去看太子那拙劣至极的表演,带着三个明显惶恐的小姑娘去更换衣物,接着安排瓜尔佳.澜馥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