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胜国。
莽龙村的夜晚,夜凉如水。
白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的许闲,在疲惫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门口的对话声,那是父亲许怀德在跟村里的谁在隔着篱笆,就着朦胧的月色在聊天。
只是许闲太累了,根本听不清楚,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听清楚。
白天给地争水时,他右腿上挨了七婶一抡锄头把子,又青又肿,到了晚上也依然疼得厉害,一抽一抽的。
七婶也太狠了!
当时膀大腰圆的七婶突然暴起,脸上有浓浓的妒怨之火,那抡锄头把的架势,仿佛母老虎下山,或许不仅仅是冲着废他一条腿来的!
当时他听到七婶在低声谩骂,“一个废物,要那么大货干吗?”
现在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许闲似乎还有些困惑,大货是指什么。
“七叔,好像在村里有个绰号,叫细叔……”
这一次不会骨头都断了吧?
腿断了就挑不了重担干不了大活,甚至更娶不上媳妇了吧。
难道也要像父亲那样,拖着瘸腿,每天在村里、在田垄间一高一低地挪动,承受着村民那些冷漠与轻蔑的眼光,还有那一年年都停不下的嘲笑与碎嘴。
如果自己真瘸了,那一户两瘸子,就更要成为全村的笑话。
“那可真是彻底的活着没意思了啊……”
许闲浑浑噩噩地乱想着,却自动忽略明天是不是可以去村里赤脚医生马大炮那里看看,或者去乡里卫生院治疗一下,那都要花钱。
这个家太穷了,全靠地里的庄稼,以及只敢关在院子里养的鸡鸭。
甚至大腿这伤,又带起了身上各处的旧伤,一身酸酸麻麻,让他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他带着屈辱、疼痛与迷茫,睡得昏昏沉沉。
在稻香蛙鸣中,他似乎坠入一个难得一遇的美梦,梦里在修仙呢,那才叫痛快淋漓的美好人生。
二十四岁的农村光棍,前半生活得太憋屈,太窝囊,太没用了……
美梦这种东西太稀罕了,以往梦都是浑浊的,扭曲的,压抑痛苦的,醒了后丝毫不愿意回味。
他想让自己多做一会儿,在梦中暂时忘却这压抑不堪的现实生活。
“老许,你家小闲要老婆不要?要老婆的话,只要你开金口,明儿个就给……”
屋外忽然响起李黑子那大咧咧的喊声,大嗓门实在洪亮,有点打碎他美梦的趋势。
就隔着一面爬满牵牛花的竹篱笆,还是大晚上的,没必要这么大声,嚷嚷得全村都知道吧。
“要啊,那肯定要的!只是黑爷,那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啥情况?就你家这情况,能有姑娘愿意嫁过来,你们父子俩就得烧高香了!”
“不是啊黑爷,有姑娘愿意上门,我和小闲当然是求之不得,就是、就是事先多少了解一下情况,不想以后委屈了人家姑娘……”
许家土胚房的篱笆外,李黑子隔着篱笆,嘴里叼着一根过滤嘴香烟,带着蔑视意味地歪着头,斜视篱笆里面的许怀德,唾沫乱飞。
要不是隔着一张篱笆,李黑子臭烘烘的口水,肯定就直接喷在许怀德那满是愁容皱纹的沧桑脸庞上了。
“嘿!怀德啊,也就黑爷我心善,愿意给小闲拉扯一下婚姻大事,毕竟平日里这孩子也没少帮我家干地里的活。”
六十多岁的李黑子,满脸红光,身材有些肥胖,就是皮肤有点黑。
他穿着光鲜,昂首挺胸,完全是城里的退休大爷那范,八成新的白色衬衫扎在肥大的裤腰,充分地展现出腰间那条崭新发亮的皮带,皮带扣子有个泛着廉价金光的“LX”字母。
这条皮带是黑爷的牌面,也是平日里在村里闲逛的必备法宝,逢人就喜欢炫耀一下:
“这可是那个世界有名的奢侈品大牌子,叫什么路蚁死蹬,老贵了。我家贵福在海州市开厂办企业,这都是孩子孝敬的……”
说着说着,李黑子就觉得许家那胸口高的篱笆有点碍事,挡住了他腰间的金光万丈。
于是,他举腿踹去,噼啪声中将身前的篱笆踢了个半塌,见腰间金光不再被遮住而“明珠蒙尘”后,才满意地收脚。
这边的许怀德,看着篱笆被破坏,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