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少了一个人对于李歆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剥坚果的都是丫鬟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那么对味，她也吃的少了。

闻成琅走了没几日就写信来，厚厚一层，记着路上见着的鸟儿什么颜色的羽毛，吃了什么野果酸酸甜甜，偶遇了什么野物，煮出来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顺便让使者带回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不值钱又但别致。

他的字写的挺好看的，描述的也很简单，就像还在她身边讲故事，生动有趣，眼里满是星星。

“这还没到西疆呢，还有闲情逸致去追鸟打狗的，”李歆一边翻看他的信件一边想象他一路淘气，像脱缰野马一样精力充沛，惹的武安侯头疼不已。

“按路程算，用不了多久世子就要到前线，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信件来了。”

常嬷嬷比较有经验一些，如今还在路上自然还能不痛不痒的来信说些趣事，而越靠近西疆，战况激烈，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写信了。

而现实是，在李歆看信的时候，闻成琅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路途遥远，这一世还未出过远门的世子不争气的病倒，但是大军依然行进，他在疾行的军队中，努力的跟上大部队。

药很苦，头很重，夜晚高烧时，整个人红彤彤的，闻胥担忧的坐在他的床头，摸着儿子的额头，头发都白了两根。

这小子还在昏昏沉沉的念叨，“爹你说，她会不会回信？会不会现在就在和顾长均喝茶吃果子聊天？”

他已然写了四五封信给郡主，不知道会不会安全送达，希望能有回应，又害怕她一点回应都不给自己。

还没到西疆，他就在想她了。

“有点儿出息！你不是说要建功立业，好堂堂正正求亲么，快点好起来。”

闻胥算是抓住了他的心思，“说不定郡主的信就在路上，明日就到了。”

“唔，对，”他因病而水润的眼珠子睁的大大的，“才刚开始呢。”

其实用不着他爹的鼓励，少年人身强体壮，第二天就活蹦乱跳，有时候闻胥甚至感觉，他还挺熟悉军营生活的。

只可惜他期待的郡主回信始终不曾到来。

他自己都数不清写了多少封，直到激烈的战斗使得无法再寄信回京城。

与夷人的战争如约而至，血雨腥风，和前世一样惨烈的无以复加。

他没有再谈郡主，也不再期待的盯着信使。

只是夜晚休息的时候，黑暗中把一张手帕摸出来铺在脸上，遮住眼睛，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今日就是她及笄吧？

她一定穿着最美的衣裳，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里，由长公主为她插上华美的发簪，昭示着她已成年，可以成亲了。

可惜他看不到。

闻胥手里握着一份薄薄的信件踏入闻成琅的营帐，只见儿子脸上覆着明显属于女子的手帕半躺在简易的床上，闭目养神。

盔甲滴着鲜血和草汁被甩在地面，正好挡住了他的脚步。

武安侯身高腿长，一步跨了过去，闻成琅这些日子的表现令他极为满意，甚至是惊艳，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京城里长大的儿子，没见过半点血与泪，竟然十分快速的就融入了这里。

上阵杀敌丝毫不逊于老兵，除了因为年纪不大，身体瘦削了些，没有人会把他当作新人。

他知道儿子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但毕竟年纪小体力跟不上，累的动也不想动。

把手中的信件扔到他的脸上，闻胥笑道，“等了那么久，这不就来了？不看一看？”

闻成琅一手拿开手帕狐疑的看向父亲，摸索着捡起信来，信封处只有“闻成琅亲启”五个字，是她独有字迹，随意带点潦草，他都能想象她写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突地坐起身来，他一手把手帕收入怀中，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寥寥几个字。

“我很好。注意安全，多吃肉。听你父亲的话，平安归来。”后面还有一滴圆圆的墨汁。

那一定是她写的时候，在久久的思索怎么回信，不小心滴落的吧。

他反反复复的看，想象她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怎么落笔，怎么蘸墨。甚至把信纸放在面前猛吸一口，墨香之中似乎还留有她的味道。

闻胥看的牙酸，“啧”一声掉头就走，营帐门帘儿被用力掀起又落下，发出响亮的声音。

“嘿嘿嘿嘿……”闻成琅躺下去举着薄薄的信纸，就像举着自己的心上人，不厌其烦，翻来覆去。

而此时的李歆脸色却不是很好，哪怕被常嬷嬷念了无数遍，“郡主这是你的及笄礼，开心一点呀。”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长公主很重视，办的极为豪华，京城里稍有点名头都被邀请来府里观礼，夫人小姐都挤着笑脸，一字一句，变着法的夸她。

她只觉得烦，而且这个礼那个规矩的，她都觉得没有意义，纯属浪费时间。

自己就像是被穿着花裙子打着粉的猴子，被人盯着，

又像是正在被包装的礼物，所有人都在心里计较她值多少钱，送给谁能换取最高价值。

这群阿谀奉承的人呐，一转眼就会变了脸，说她如何如何的坏话了吧？

“老奴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长公主费了很多心，亲自过问，您稍微装一下吧。”

常嬷嬷摸清了她的性情，无奈的劝她。

说的也是。

李歆对着镜子勾起嘴角做出笑的模样，繁复的发髻，精美绝伦的礼服，夺不去她半分风采，美丽的就像一尊人偶。

长公主之女啊，今日及笄，可以议亲了。

她名义上的父亲还是没有来，来了英国公夫人、长公主的大女儿柔嘉郡主，带着她宝贝女儿王蓉蓉，

十分亲热的和长公主说话。

及笄礼最后一步的时候，李歆全套装扮出场，皆是长公主淘尽库房的好物，每一件都刺痛了英国公夫人的心。

她及笄礼的时候，母亲都没舍得拿出来。

她想不在意，勉强维持着笑容，附和长公主说着吉祥话。

但心里没法不在意。

凭什么，她就得到了母亲全心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