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皇帝挥挥手，“你母亲真是宝贝的紧，好好瞧瞧，护国寺可有把你养好。”
“谢陛下。”李歆正经行了礼，后退几步看向长公主。
此前李歆想过这一世的母亲是什么模样，想过她究竟是不是不喜她才把她扔在护国寺。
然而见到她的这一刻所有的猜测疑虑都瓦解了，母女之间的感应，让她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有了亲近之意。
面容极冷的长公主难得露出一丝温情，伸手道，“过来，柔泽。”
“母亲，”她的手温暖柔软，李歆在她身边站定时，竟然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羞赧，她能闻到长公主身上淡淡的药味。
“常蜜怎么伺候的，穿的还是薄了些，今日可有好好服药？你身子不好，可莫要贪凉。”
这一开口就是药，李歆小心答道，“常嬷嬷很好，是柔泽任性了。”
“梦云轩可喜欢，若有不满的，我们再改一改。”长公主财大气粗，“我有几个庄子，得空让常蜜带你去看喜欢哪个。”
“梦云轩极好，劳母亲费心了，”
“皇姐那几个庄子，还是小了些，京外有乌山庄温泉不错，给柔泽正好，据说能延年益寿。”
皇帝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不觉得自己听到人母女私话有什么不好，“时辰也不早了，去皇后的宴会吧，不然该来人催了。”
长公主低声提醒她，“还不快谢谢陛下？”
莫名就得了一个带温泉的房产，李歆急忙跪下谢恩，“多谢陛下赏赐。”
而后恋恋不舍瞧了长公主一眼，就被福海领着，去御花园赴宴。
她走之后，长公主又恢复了冷脸，
“柔泽年纪小，怎当得陛下如此厚赏。”
皇帝背靠在座椅上，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突然起身朝她一步步走来，
“那双眼睛，和他像极了。”
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拳头，不动声色的道，“不知陛下说的是谁？”
不怒自威的皇帝坐在她的对面，为自己的皇姐倒了一杯茶，“皇姐明知道朕说的是谁。”
是的，姐弟俩其实都知道。
那是个不能说的名字。
“已经过去十多年，陛下何必旧事重提？”长公主脸色不变，“柔泽她什么都不知道。”
“皇姐护的那么紧，可是担心朕会做什么？”皇帝一副伤心的样子，眼睛却带着笑意，
“皇姐心中朕是这样的人？对一个病怏怏的小辈出手？”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个疯子。
长公主不能说出口，只能答，“本宫防的是驸马。”
“那个蠢货？他怎么敢。”皇帝眼带不屑，“他即便知道不是他的种，也没那胆子做什么。”
他当初指定他作为长公主驸马，就是看准了李有覃的芝麻胆儿。
“皇姐多心了，那是你的女儿，朕不会做什么。朕只是担心，”他紧紧盯着长公主，
“担心皇姐记恨朕，让你杀了他。”
“毕竟是皇姐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还拼死给他留了种。”
虽然是个女儿。
若不是女儿，他也不会让皇姐留着。
长公主冷若冰霜，“本宫从不后悔杀了他，也不后悔得了柔泽。在他死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结束。”
她蓦地站起身，身姿挺拔，如同多年前护着幼小的他，躲过宫中明枪暗箭，坐上至尊之位。
“本宫与陛下多年姐弟，已是两鬓斑白的年纪，还要为一桩陈年旧事分说。本宫累了，陛下恕罪。”
说完也不等皇帝说话，就风风火火走出上书房。
殿外福海惊慌的喊着，“长公主殿下！您慢点！来扶着老奴，来人，还不快伺候着！”
皇帝听着在上书房内来来回回的走，最终还是叹一口气，“罢了！朕何必又与她置气。福海！”
“陛下！您吩咐。”福海匆匆忙忙进来，知道陛下气到长公主，又要去赔罪了。
“让安太医给长公主请脉，然后去挑一些小姑娘喜欢的，给柔泽送去。”送东西给长公主她未必看得上，
但送给柔泽，她总会消气吧？
于是李歆在皇后的宴会上，众贵女的羡慕嫉妒中，又莫名收到一波赏赐。
连皇后都有些眼热，好些东西后宫都没见过。
李歆并未觉得皇帝有多看得上自己，赏赐来的蹊跷，她不能太过得意，于是眉毛一蹙，身子一软，
常嬷嬷贴心的扶住她，“郡主可是身子不适了？”
皇后也急忙收起眼中的心思，她可不能让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在自己这里出事，“快带去偏殿，来人，叫太医！”
“我歇一歇就好，给娘娘添麻烦了……”她弱弱的说道，倒在常嬷嬷的怀里撒娇一般，“嬷嬷陪我。”
常嬷嬷询问的望向皇后，皇后只得点点头，在宫人的伺候下，带着她去往偏殿歇息一番。
宴会下，皇后的侄女皱眉跟身侧的小姐不屑道，“她身体也太弱了……”
“她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人家母亲是大长公主，多得是男儿前赴后继。”
“听说她和父亲、大哥都不睦……”
“被大长公主宠昏头了吧，等大势一去……”
“噤声！这也是能说的？小心大长公主削了你的脑袋！”
“本来就是……大长公主都什么年纪了，还能护她多久。”
……
谁也不知道这番话被传到了正主的耳朵里。
地下跪着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学着宴会上小姐的话，说完便抖如筛糠，生怕垂着眼皮认真听的女子迁怒。
长公主此时被劝住了在皇宫内请脉消气，也不忘打听自家女儿的动静，
听得她装晕躲清闲，还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待听到宴会下小姐的议论，脸都要沉的滴水。
“瞧瞧，这就盼着本宫死了。”她虽然没动怒，却更可怕，“本宫没记清，都是哪家小姐来着？”
“皇后母家的纪三小姐、太常寺少卿嫡女刘大小姐、还有忠信伯府的庶出二小姐。”
长公主问身边的嬷嬷，“都记住了？”
“记住了，殿下。”
“你亲自去他们府上，把本宫身体尚好的消息带过去，多谢他们的惦记了。”
“这么盼着本宫死，本宫该让谁，死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