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去了徐老头住的那屋,正好何光武也在,正跟老徐头话家常。
这老兄弟俩人自从上次团聚之后,就有说不完的话,从何光武被族长接回去之后说起,这一说就有四十年的事要说。
徐老头有四十年的事儿要说,何老头也有四十年的事儿要说,这样就是有八十年的事儿要说。
毕竟分开这四十年,两个老头都有各自不一样的人生。
徐焕进屋跟两位爷爷打了招呼之后,就直奔主题,让他们讲讲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这时候老徐头建议把老徐家的十四口人外加徐小姑家也全都叫了过来。
老徐太太吓得赶紧起来摸了摸老徐头的脑门,“当家的,你这是咋的了?也没发烧呀?”
老徐头不解的问她,“咋的了?没咋的呀?”
老徐太太焦虑的皱皱着脸说:“没咋的你咋让把咱家人都叫过来呢?你这是有啥遗言要说啊?我跟你说,人家道长这膏药可灵了……”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屋里三个人顿时咳嗽了起来。
老徐头:“什么遗言?!你胡说什么!”一阵咳的面红耳赤。
何光武:“嫂子,你误会了,我大哥没事。”刚才他一口痰呛气管里去了,难受的直抻脖子。
徐焕:“奶,奶,你可真能吓唬人,咱们老徐家向来不是有事大家一起商量的吗?”
老徐太太想想自己可能刚才是想歪了,当着老何头的面怪害臊的,忙说缓和话:“老头子,对不住啊,我这不是被你这段日子给吓焦虑了嘛,有点啥事我都往那坏了瞎想。”
老徐头把气喘匀了说:“我大孙女说的是,咱们家自己人不得先开个会吗?这不是咱们这一路逃荒定下的吗?大孙女说了这叫会前会。
这次边县和小武的事,我正好就一口气说了,省得挨个问,挨个说,累得慌。”
老徐家现在自从徐小姑一家的加入,有了两个最小的孩子,就是马冬青和马云竹一个八岁一个三岁,来开会也听不明啥,还不够他们俩捣乱的呢。
这时候,老徐太太的好姐妹二舅妈的娘家妈老郭太太伸出了援助之手,“你们去说话,我给你们看孩子,正好和我们家这三个娃一般大,能玩一起去,吃饭睡觉你们都不用操心了,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老徐太太就得意这老郭太太会说话办事,偷偷塞给她一包布头,“拿着,这布头给孩子们一人再做一双鞋足够了。”又假装四处看看有没有人,一番假动作之后说:“这些是给那些姑娘做衣裳剩下的,我偷着攒的,别人我都没给,你保密啊。”
老郭太太拍拍老徐太太的手,给了她一个‘你放心我这人嘴严’的眼神。
家里人到齐了,老徐头说既然到齐了,就把这次边县之行完整的讲一下。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讲了第一天的事,徐田给做着补充,整体跟徐田昨天给徐焕讲的是一模一样。
然后就讲到了他们进了何光武家之后的事。
……
两个差点给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老头像小时候一样勾肩搭背的进了院,老何头激动的又是给大哥倒水,又是倒茶,说大哥你先尝尝这茶你喝不喝的惯,喝不惯的话就喝水吧。
老徐头介绍了自己的三儿子,老何头说他儿子去县衙办差了还没回来。
徐田说刚才看衙门大门紧闭好像没人啊,老何头说:“我儿子每次去县衙上工都是三四天给关在里面,这都去了三天了,明天该回来了。”
徐田很是不解,好奇的顺嘴问了一下,“咱这县衙咋这么奇怪啊?立新不是在县衙做文书吗?怎么还会被关起来?”
老何头跟自家哥哥也没啥不能说的,他这一辈子只有在老徐家的那些年是最快乐最舒心的,在他的心里徐福贵才是他的亲人。
他毫不犹豫的告诉徐田爷俩,“我们来这十年了,我都还不知道我儿子为啥时不时的被县令叫去办差,反正每次回来儿子也不说,倒是也看不出来他如何,反倒还能拿回来不少粮食,孩子不愿意说,我也就从来不多问。”
徐田立马想起了徐焕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徐头不关心人家儿子是干啥的,他只关心他这个弟弟这些年是咋过的,好好的一个富家公子咋还沦落到这么个穷破的地方呢?
何光武像个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给他们从头讲起。
……
那一年何光武十三岁,何家族长在泰州云河县的河岔村找到了何光武,跟他说了他的家境,他们怀疑何光武是被继母故意弄丢的,然后卖给了人贩子。
经过人贩子几番辗转,从燕北的博州把三岁的何光武运到了燕南的泰州,下一站就是要运出国去卖,在途经云河县的一个乡下小路上,人贩子发现何光武发起了高烧。
人贩子这一车孩子好几十个,怕这小不点得了风寒再传染给其他孩子,那可就损失大了,于是就把他给扔下了车。
这也就是机缘巧合,等老徐头的爹娘捡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不烧了,只是出了些疹子。
老徐头的爹娘一看就知道这是幼儿常见的毛病,徐福贵小时候也发过这样的疹子,不用管,几天自己就好了。
何光武的爹不是何家主支,但是他们这旁支上几辈跟主支这边大房关系很好,一直给主支大房这边当掌柜的,也积攒了不菲的家业。
后来几代人之后,他们这一支人口越来越单薄,最后就只剩下何光武的爹一个男丁,可……他爹身体还不咋好。
因为这一支就剩何光武的爹了,这一支祖上积累下的财富最后也都传给了何光武的爹,可以说何光武家那也是相当有钱的。
何光武的亲娘生下何光武之后身体一直很不好,怕自己伺候不了当家的,就给何光武的爹纳了个妾,那时候妾的身份很低,但是也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后来就是何光武的亲娘去世了,这个貌美如花的妾挺着大肚子成为了何光武的新夫人。
这件事家中族老起初是不同意的,毕竟何家没有一个人是会让妾室成为正妻的。
可何光武的爹从小因为这一支就剩他一个男丁,因而都比较宠爱他,凡事都是百依百顺,这就导致他十分不听劝,特别的叛逆,为了抬这个妾为妻,他提出了从族里分出来。
族里怎么会同意这事?万一他这小子身体不行嘎了,何光武还是个奶娃娃,那这一大笔财产岂不是落在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妾手里?
后来这个妾生了个儿子,这孩子一岁的时候,何光武就丢了,此后他爹就再也没有能力房事了,小妾的孩子就成了何光武他爹唯一的继承人。
族里刚开始相信了何光武走丢了的说法,也接受了小妾和她的儿子作为何光武他爹的继承人。
可后来这妾生的孩子长大之后,族老们越看这孩子越觉得不像是他们老何家的种,于是开始托人出去找何光武。
黑道白道全都用上了,这一找就找了三年,也就是在何光武十三岁的时候,何家总算是在云河县的官家备案里找到了一个描述跟何光武很像的孩子。
何家人普遍个子很高,身材修长,高鼻梁眼睛很大,家族里好多男孩子都长得很像,总的来说就是很好看。祖上基因好,找的配偶也都旗鼓相当,所以何家的后代长相都很不错。
族长找到何光武的时候,远远的一看,瞬间就老泪纵横了,这男娃子跟他爷爷年轻的时候长得一个样。
何光武刚开始并不想回家认亲,他喜欢老徐家的养父养母和大哥,可族长说他亲爹快要病死了,他不回去就是不孝,是要天打雷劈的。
徐家爹娘也劝他回去看看亲爹,想必是因为他丢了,他爹才一病不起的,他不能这般狠心,回去看看,兴许他爹的病就能好了呢。
何光武问了族长以后还能回养父母这里吗?
族长看这孩子性格敦厚,不想骗他,就跟他实话实说,这里离博州太远了,而且他回去之后要替他爹撑起他们家的生意,还要去念书,还要提防着继母的暗算,总之就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想必是没时间再回来了。
所以何光武才跟徐福贵说:“大哥,等你长大了,要是家里日子还是这般清贫,你就和爹娘一起来博州找我,我养你们。一定记住,博州曲阳县何家。”
后来老徐头家得了何家给的报酬日子也算过得还行,盖了房子,买了田,娶了没有娘家的苦命媳妇万氏,后来日子久了,大家伙都爱喊她老徐家的,慢慢就遗忘了她的姓。
日子只要过得下去,老徐头就没想过要来投奔何光武。
可何光武回到了博州并不愉快,他亲爹看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