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儿缩着脖子,抬眼小心翼翼看着姜良,见小老头坐在椅子上,白胡子一抖一抖,连忙低下头悄悄戳了戳旁边的楚云寒。
楚云寒会意,大手握住她的手指,笑着对姜良道。
“外公,是我的错,是我私自调查了您以前的事,您要骂就骂我,别和宝儿生气。”
姜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偏袒她吧。我知道肯定是这丫头的主意。”
楚云寒和他才认识几天,怎么可能会有兴趣调查他以前的事。
姜宝儿撅了噘嘴,哼了一声:“我也是担心你。你和师叔都不告诉我,每天鬼鬼祟祟……”
见姜良瞪眼睛,她连忙改口:“不,不是,神神秘秘,你们总是神神秘秘,说话打哑谜,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姜宝儿眼神倔强,姜良叹了口气:“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段经历太不光彩,我得找个好时机。”
“什么叫好时机?以前的旧人闹上门才算好时机吗?”姜宝儿反问,理直气壮道:“而且我觉得当年的错并不在你。”
她说着,麻溜儿地将查到的资料翻开,眼神机灵:“外公,您看,这些资料连起来看,这个成林是不是太可疑了?”
“成林是你叫的?那是你小师叔。”姜良嘴里斥责着,看着资料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他眉头越皱越深,最后竟然将那几张资料拿了起来,一行一行反反复复看。
当年被驱逐出a城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病人家属闹事,更是因为父亲的竞争对手的逼迫。
父亲医术高超,为人、大气,门下徒弟众多,医馆名声很大,挤压了其他医馆的生存空间,所以在父亲去世后,不少医馆联手针对姜氏医馆。
在他“治死”病人后,更是墙倒众人推,别说外人,自家师兄弟都对他态度漠然,避之不及,唯一在他身边的就只有郑泽西和成林两个师弟。
但是他们没权没势,那时候名气也不大,没办法替他说话,只能无奈旁观。
在最后确定他离开a市后,小师弟成林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不应该多嘴。
如果他没指出药渣有问题,也许大师兄就不会遇到这场大危机。
当时姜良还训斥了他一通,说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随后苦笑,劝慰成林不要多想,说也许是自己命里注定有这么一劫。
他走的那天,郑泽西和成林跟着他的车走了很久,两人都是大人了,哭得像小孩一样惨烈。
姜家收藏的医书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极为重要的被保存了下来,除了一些不外传的,姜良带走的时候给两个师弟都留下了一份,仅剩的钱财都分成了三份,师兄弟一人一份。
他自以为对两个师弟已经仁至义尽了,一别经年,三人再也没联系过。
之后的日子,姜良到处行医,直到女儿嫁给赵齐军,两人来a市创业。那时候他才再一次进入a市。
整个城市已经陌生至极,完全大变样,姜家医馆变成了商场,曾经名声大噪的医馆已经无人记得,别说当年让他有阴影的医疗事故,连他这个人也无人知晓。
两个小师弟也很争气,一个成了中医大拿,一个进入中医协会,成为骨干成员。
不过令姜良意外的是,专注学医救人的是郑泽西,而更有天赋的成林则没有深入学医,而是汲汲营营搞权术。
人各有命,姜良虽然觉得可惜,却没有置喙,看着两人过得好就行,自己一生狼藉,还是不去打扰两人比较好。
他下意识也想回避以前的人和事,不想回首那段难堪,墙倒众人推的日子。
“外公,你当年离开a市后,是不是再没关注过这件事的后续,也没调查过真相。”
姜宝儿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姜良的忆往昔。
他点点头:“嗯,没有。我那段日子过得太痛苦,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喘不过气怎么可能会主动关注调查。”
父亲新丧,自己出了大型医疗事故,病人家属闹事,医馆倒闭,祖产也赔付了出去,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身边只剩下了女儿和两个师弟,以往对他亲亲热热的人全部避而远之。
人人尊敬的姜氏医馆继承人,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从天上掉落泥潭也不过如此了。
姜良那段时间甚至有轻生的念头,但是有年幼的女儿要抚养,只能打起精神强撑着。
“外公,当年那人得了什么病,你还记得吗?”姜宝儿突然冷不丁询问。
姜良点点头:“我这些年回忆过无数次,从来没有忘记过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