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樱猝不及防,往后一仰,两人像叠罗汉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人肉垫子夏凌被司樱压得惨叫一声。
门口守卫听到声响,凑到门边,问里边是什么情况。
夏凌害怕他们进来,忙寻了个借口道:“没事,我刚以为看到一只老鼠,被吓到了,结果发现看错了。”
门外传来笑声,像是在嘲笑夏凌连老鼠都怕,不过嘴上还是象征性地交代了句让她小心一点,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司樱也顾不得逃跑了,赶紧起身,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夏凌没理会她的问题,而是反手抓住她,焦急地追问:“郡主,你刚在做什么?是打算逃跑吗?”
事到如今,司樱也没打算瞒她,便干脆大方承认:“是。”
轻飘飘的一个字,夏凌听完,却险些吓得厥过去。
“为、为什么啊?嫁给郡马,不是您的心愿吗?”
夏凌是原主儿的贴身侍女,又伺候了原主儿那么多年,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夏凌更加了解原主儿。
司樱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装,假以时日,夏凌定会发现眼前的“郡主”与以前的不同,加上司樱也没打算顶着原主儿的身份活下去,所以打一开始她就不打算隐瞒任何人,包括夏凌。
“是,嫁给陆离是你们郡主的心愿,可我不是她,早上出发前我已经说过了。”司樱一字一顿地向她解释清楚。
夏凌彻底呆住,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很是迷茫,似乎在思考她为什么这样说,而不是觉得她这话本身就有什么问题。
“郡主,你是不是突然后悔嫁到江陵来了,所以才说这种话?”夏凌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还是无法接受司樱的说辞。
司樱冷眸看着她,再次开口道:“你们的郡主已经死了,就在你们进城的前一天,冻死在轿子里了。”
夏凌难以置信,可是眼前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却一点都不像自家郡主看人时的样子。这双眼睛像极了今日她在宴厅上看到的那些武林中人的眼睛,凌厉、坚定,充满了冷漠的肃杀之气。
夏凌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司樱等了许久,还是未见她吐出一个字。好一会儿才听她讷讷地问了句:“那你、你是……”
司樱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既是她,但也不是她。不过你要是接受不了,把我当成‘她’也行。”
夏凌全身的鸡皮疙瘩立起,只觉毛骨悚然。
她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司樱左手的袖子,司樱看到她左手的手肘内侧居然有颗红痣,颜色鲜红,像极了守宫砂。接着她又拉下司樱肩膀上的衣服,只见她的肩胛骨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蝴蝶胎记。
夏凌大松了一口气,几乎欲喜极而泣道:“你就是郡主,休想骗我!”说完,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语带哭腔道:“郡主,好端端的你干嘛跟我开这种玩笑,奴婢方才差点被你吓死了。”
司樱虽然看不见蝴蝶胎记,但也知道夏凌是凭这些才认定自己在说谎,心里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庆幸自己不打算隐瞒她的决定是对的。夏凌果然很了解她家郡主。
“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结果都不会改变。可以做的,我已经做了,就当是一种弥补。现在你们郡主心愿已了,我也该走了。”司樱边说边脱下喜袍,将其扔在桌上,便打算离开。
夏凌转身挡在门边,不许她离开。
“你不能走。”
此时此刻,夏凌已经完全懵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实在是对方所言太过荒谬,闻所未闻,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此人不能走。走了,她无法跟陆家交待,更无法跟王爷王妃交待。
出发前,王爷王妃才再三叮嘱她,照顾好郡主,可这才多久,她就把人搞丢了,那她这条命估计也得跟着丢了。
司樱微微皱眉,语气不善道:“你想拦我?”
夏凌直接给司樱跪下,话还没有说,便先磕了三个响头。
司樱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人拉起来,可是夏凌却不肯动,声音急促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分辨不出来你方才那些话是真是假。但不管你是真是假,现在你都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司樱知道她什么意思,于是道:“你可以说我死了,或者被人掳走了,随便编个理由脱身,这总该会吧?”
夏凌摇摇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是王府的郡主,现在又是陆家庄的少夫人,就算是被人掳走,黑白两道也会倾尽全力找你,届时你就算逃了,也逃不远。”顿了顿,她声音突然一下子小了许多,像是怕触怒司樱。“而且郡主从小体弱多病,你这样逃出去,不出几天,身子也会熬不住而病倒的。”
司樱眉头再度蹙紧,觉得夏凌的这几句话倒是说在重点上了。
别的不说,她现在这副身体确实不适合劳累奔波。如果逃出去后,能找个地方慢慢养着,她相信过个三五七年,这副身体定是另外的样子。怕就怕情况跟夏凌说的一样,别是她这休养生息的住所还没找到,就已经被黑白两道给捉回来。这样的话,她逃出去也没什么意思,反而给自己惹得一身腥。
思忖半晌后,司樱才缓缓地说道:“不走也行,只要你能想到办法帮我解决掉眼前的难题。”
见她终于松口,夏凌抬手抹去额角不存在的虚汗,高兴地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司樱。
“郡主是碰到什么困难吗?”
司樱眼神闪躲,脸上表情竟有些不自在:“……洞房。”
“洞房?”夏凌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当即脸颊一红,害羞地说道:“原来郡主是在担心这个,其实郡主不必忧心,胡大夫有交待,郡主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圆、圆房,须调养一阵再说,所以一会儿郡马回来,两位嬷嬷自会跟他说明情况,相信郡马一定能够理解……”
司樱一怔,眼睛都亮起来了:“原来你们早有打算,早说嘛,早说我就不搞刚才那一出……”
夏凌表情很无辜,所以怪她咯?
事情处理完,司樱也饿了,她坐下来,随手拿起一个苹果。
夏凌刚想叫她别吃,可惜才喊出第一个字,耳畔便传来一记清脆的“咔嚓”声。
夏凌:“……”
司樱嚼着苹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
夏凌神色古怪地看了她片刻,才低低说了句:“没事,你吃吧。”
夏凌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相信她的话,眼前这个人也许真的不是郡主。郡主向来知书达理,最守礼不过,又怎会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
可如果她真的不是郡主,那郡主不就已经……已经……
夏凌惨白着一张脸,不敢再任由思绪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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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一直等到客人都散了才回屋,这时夜已深,白天各种嘈杂声已不知在何时悄然不见了。
夏凌深怕司樱又做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给王府丢脸,于是千叮万嘱,洗脑式的交代司樱什么都别做,只需安安静静坐着,等一会儿郡马回来给她掀了盖头,两人喝过合卺酒,这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至于她说的难题,自然有人帮她解决。
司樱听得认真,也想照做,乖乖等陆离回来,可是她屁股一沾床,一阵困意就立即袭来。司樱努力睁开眼,可是没撑多久,身子一歪,就找她的周公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司樱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听见陆离回来了。
“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新婚之夜,新妇不等新郎倌回来就独自上床睡觉的。”陆离冷笑道。
夏凌急得满头是汗,轻唤出声,试图叫醒司樱。
陆离却打断她:“不必了,既然她喜欢睡,就让她睡个够。”
言罢,他转身欲走。
夏凌一慌,想也不想就对着陆离跪下,大叫道:“郡马不要生气,郡主昨日感染风寒,这病还没好,今日又折腾了一天,许是乏得厉害,才会撑不住睡……睡着,定不是故意要让郡马难堪的,还请郡马见谅。”
音落,她身子往前一趴,就朝陆离行了个大礼。
两个嬷嬷和王府带过来的陪嫁侍女,见夏凌跪下,也跟着跪下替司樱求情。一时之间,屋内跪满了奴才。
陆离愕然。
对于江湖中人而言,只跪天地、父母、恩师,给天地、父母、恩师以外的人下跪,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奇耻大辱,所以江湖中人不会轻易下跪。陆离身在江湖,对这些事从小耳濡目染,因此突见这么多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竟有些不知所措。
夏凌见他迟疑,并没有马上离开,便朝跪在自己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叫醒郡主。
这下司樱也不好意思再装睡,缓缓睁开了眼。她想要爬起来,脑袋却传来一阵重重的晕沉感,全身更是酸疼不已,难受得险些让她又躺回去。侍女见状,急忙扶她坐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樱头上的喜帕还盖着。
陆离下意识侧过身子,朝床边望过去,只见他黑眸如炬,脸上表情却看不出喜怒。
夏凌极为机灵,立即将喜秤递到他的面前,惴惴不安道:“郡马,该挑盖头了。”
陆离眸子一沉,略为不爽地看了夏凌一眼,几乎把夏凌看得冷汗又要下来了,他这才拿起喜秤,缓步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