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白云飞和白云启兄弟俩的住处,虽然简单,却非常别致。
依山傍水的几间茅舍,其中白云启住的那间总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几竿青竹,晴天风雨天各有各的韵致;推开门是一汪清清的湖水;后面是一座小山,山里有座小庙,庙里香客很少,仅有几个女尼。
可以看出,白云飞选定这个住所,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清幽静谧,适合养病。
白小小和成铁心在这边逗留了半日,成铁心开口告辞,打算送白小小回訾家时,白小小却有了其他打算。
“成大哥,我不打算回訾家了。”
白小小和成铁心肩并肩站着,远远地看着白云启的那几间小屋,此时此刻,白云启已经回房歇息,吴妈也开始午睡了,这间小院落愈发显得安闲静谧,令人新生向往。
成铁心有些意外地看着白小小,“小小,那你要去哪儿啊?”
白小小的目光越过白云启的房子,越过那几竿竹子,看向了那做小山中的寺院,隐隐传来的钟声和诵经声,让人心里格外宁静。
“我要留在这座寺庙里带发修行,一方面为了我们白家所犯下的罪孽赎罪为云启哥哥祈福,另一方面也可以暗中保护云启哥哥。”
女孩小小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而且,爷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
成铁心张了张嘴,他却没有开口阻拦,他知道这个女孩一旦决定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他陪着白小小走进寺院,善良的尼姑们答应了白小小的请求,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成铁心才独自一人离开。
他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有些堵得慌,却说不出来到底哪里难受,他不想这个女孩与青灯古佛相伴,却又愈发开口将她挽留。
他一直以自己是个倜傥的浪子为荣,此时却痛恨自己的故作洒脱,洒脱地亲自将她留在了这里。
浪子的一生,有酒有朋友有敌手,有痛快有颓废有恩仇,他却忘了,还有离别。
他又定定地望着那已经关闭的寺门好久,才独自一人打马而去。
……
且说訾宅的众人送别蓝鹤天和小螺之后,家里就只剩下訾晨辉、杜薇、红敏,以及吴铭世一家三口。
杜薇内心对于蓝鹤天和小螺的离开其实是有诸多担心不舍的,訾晨辉少不得又与她好好温存安慰一番,红敏则想着訾家的生意好久没人照看了,于是她便决定去几间大铺子去看看生意怎么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晚明这个越来越重财重利的时代,有钱就能获得人们的尊重,有钱的人往往才更有实力去赚更多的钱。
说句题外话,就杜薇穿越过来变成的那位杜十娘,她被众人所称道传扬真的是由于刚烈么,不一定吧,更多可能是因为她有一个价值连城的百宝箱。
此时此刻,正有着另外一个熟悉的老面孔,也是越有钱越希望能赚到越多钱的那种。
一个缩头缩脑的猥琐老头,战战兢兢地往前小步挪着,他对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毕恭毕敬。
“孙、孙少爷,小的们已经尽力了,可是这批棉花已经提前被人收走了,这,这……”
孙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老头,抬脚便踹,“废物,你们不会加钱吗?”而这老头也识相地在孙富的脚刚刚接触到他身体时,直接倒地打了一圈滚儿。
然后又慌忙爬回来,“少爷,我们加钱了啊,可是已经被人抢了先,棉花都运走了!”
小老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孙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原地转圈圈,“该死,今年行情好,收购棉花卖到北京城去一定能狠赚一笔!”
小老头缩了缩脖子,不敢看孙富的脸,“是,是啊,想来这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前把棉花都收购了。”
孙富剔着牙,眯缝着眼睛问小老头,“收购棉花的是哪家号子,你们查到了吗?”
“查到了查到了,他们的铺子在哪儿我们都知道了!”
孙富冷笑一声,“好,我们今天就去会会他们,看看有什么名堂,敢抢我孙家的货!”
孙富一行人,在小老头的带领下,来到了东市里的一间绸缎铺子前面,二话不说一行人就往里面闯。
铺子里的人虽然觉察出来来者不善,却也还是陪着笑迎上来招呼,“哎哟,稀客稀客,这不是孙富孙公子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孙富鼻孔朝天哼哼一声,“竟然还认得本少爷,你这老狗还算识相,你们的大当家在哪儿呢?我要跟他说道说道。”
“呃……”,看店的伙计有些踌躇,“我们掌柜的她……”
孙富对伙计不理不睬,一边往店里面打量着,就听见一个妩媚悦耳的声音从里间隔着帘子传出来。
“是哪位贵客到来啊,里屋请。”
孙富一愣,随即邪邪一笑,“哎哟,没想到你们家不是掌柜的,而是个老板娘。”
他眼神又是一厉,“老板娘也不能抢本少爷的货!”
说完,孙富就一把掀开帘子,径直朝里走去,走着走着他却停了下来愣在当场。
一个一身红衣的美艳娘子,身材凹凸有致,乌油油的长发挽成好看的样式,又在鬓边恰如其分地插了一朵花,这娘子手里握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烟袋,芳唇轻轻吐出袅袅的青烟。
这本是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美艳场面,尤其是对于孙富这种好色之徒的诱惑力更是无敌的,可是孙富却在认出这女人的瞬间就大惊失色。
原来这个女人他认识,正是那不夜坊赌场的老板娘!
红敏觉察到人来了,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粲然一笑,“哟,我还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孙公子,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然后的事儿,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孙富哪还敢跟红姐叫板抢货的事儿,赶紧打个马虎眼灰溜溜就带着自己的狗腿子滚回去了。
红敏看着孙富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冲着身边的伙计又交代了几句,就觉得身上乏乏的,也就打道回府了。
在回家的马车上,红姐心里纳闷,我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疲乏嗜睡起来,别是又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自己还不知道吧……
回到訾家,跟众人闲聊几句,杜薇端着一盆她和訾晨辉在后山采的果子分给大家,她自己率先吃了一个,却立马苦着脸吐出来,“哇,这果子也太酸了。”
红敏听了杜薇的话,竟然不受控制地口内生津,不禁拿过两个吃了下去,倒是让众人颇为惊讶。
晚饭时间,大家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聊天,正赶上吴铭世他们闲聊吴所谓出生时的故事。
万江歌婆婆随口说了一句,“当时我跟师兄年纪都小,不懂事,我怀上了宝贝儿子自己都不知道,就是突然特别想吃酸的东西,吃别的东西都会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喝酒的红敏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将刚倒入口中的酒又一口吐了回去。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从北京回来的路上,在那艘劫匪的船上,偶遇了柳成荫……
就那么一次,不,不会吧,不可能啊,大夫老早就说过,自己不能生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