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荫依然站在红敏对面,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
红敏见他这样,冷笑一声,“快活窟的人,竟然也懂得除暴安良,到底安的什么心呢?”
柳成荫的一双眼睛依然看着对面的女人,沉吟了一下才开口,“正是,再往前面行船,就是绍兴地界了。”
“哦!”,红敏如有所悟的不住点头,“那是,绍兴地界只有你们快活窟才可以做坏事,这种小毛贼也想分一杯羹简直是自不量力。”
两人接下来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行动,没有人去控制这条船,就任凭它在江面上随着风和水,自由飘荡。
正如两人同样飘零着的心。
“要么你走,要么你我今天在此一战。”红敏没有看柳成荫的脸,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句话,讲完之后突然身子一晃,好像要倒下的样子,她赶忙后退几步扶住船沿。
“敏敏!”
柳成荫一声惊呼,他惊觉红敏的毒还没有解瞬间心中一凉,想都没想就奔了过去,他伸手便想将红敏拦腰捞起来,却没成想方才还一副虚弱之态的红敏骤然起身,朝着柳成荫当胸就是一掌。
红敏本来就是会骗人的,只不过她从来不会骗好人、朋友,以及她爱的人。
柳成荫没有防备,被红敏一掌击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敏……”
红敏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两条红袖挥出,带着内劲分别从左右两侧向柳成荫攻过去,柳成荫提剑左突右挡勉强从这波强劲的攻势中支撑下来,跃出危险区微微调息,只觉得胸口一阵灼热,想来伤得不轻。
他抬手揩去嘴角血迹,声音有些沙哑,却竟然带着隐隐的笑意,“好家伙,你是真的要杀了我啊。”
“废话,快活窟的人杀一个少一个,谁知道你们以后还会有什么阴谋!”
红敏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柳成荫,她夺步而上,与柳成荫开始近身战。
这要是说在平时,红敏其实并不是柳成荫的对手,即使她的毒已经全解了甚至最近功夫还精进不少。
可惜柳成荫今日一没防备先挨了一掌,二来他对红敏并没有杀心,所以今日一斗,他竟然是落了下风。
哐当,柳成荫的剑落在了甲板上。
原来是红敏一把握住柳成荫持剑的手臂,力道并不大,他本是可以挣开的,但不知为何,他那条手臂好像使不上力一般,竟然是直接把剑脱了手。
这本是红敏制服柳成荫的好机会,她却愣住了。
她知道为什么柳成荫这条手臂使不上力,因为这条手臂上有旧伤,就是上次他们一同去会稽山时,他们二人合力斗黄羽书,柳成荫为了在战斗中获胜,不惜用自己这条手臂去给那条判官笔当靶子,硬生生被剐得重伤。
虽然后来救治及时,这条手臂没有被废掉,但每逢阴雨天,旧伤复发,往往疼痛难忍,可柳成荫就是会一忍再忍,从来不在红敏面前流露出痛苦的样子。
红敏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已经阴了起来,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整个天空,估计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怪不得他动作迟缓……
她的心动摇了。
现在是制服,乃至杀掉柳成荫的好机会,可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即使那是一个投靠黑道的坏人,好像在自己面前,他永远都没有杀机,那么好骗。
究竟是一时的不忍,还是对自己旧情仍存。
下雨之前,往往会刮风,一阵大风撩着江面席卷而来,小船冷不防随着江水一阵摇晃,红敏没留神身子也随着船板一趔趄。
柳成荫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红敏看着柳成荫那张迫近的脸,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是不是,女人注定比男人要心软?她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再对柳成荫下杀手了。
尤其是看着他脸色惨白,嘴角带血,一条手臂微微发抖的惨样。
风停了,豆大的雨滴开始朝着世间砸了下来。
正常的人,都不会停驻在这逐渐有瓢泼之势的大雨中。
红敏和柳成荫都是正常人,所以他们已经在船舱里躲雨了。
两个本应形同陌路的人,此时却都对彼此没有杀机,是否在这个纷纷扰扰的江湖里,言不由衷、情不自禁的男男女女也比比皆是。
“敏敏,就只有在这条船上,忘掉我们的立场和身份好吗?”柳成荫轻轻握住了红敏的手,他的手一贯稳定干燥,此时却在微微发抖,掌心还有些潮湿。
红敏闭上了双眼,她只听得到雨滴砸在船舱顶的声音。
“就截止到这艘船驶入绍兴之前吧,下船之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雨下得更大了,间或夹着几声炸雷,明明是白天,成团的乌云遮天蔽日,待在船舱却宛如待在夜里。
红敏最后是在一份达到了顶点的疲惫中沉沉睡去的,即使昏睡过去,她也依然能感觉得到一只温柔笨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面颊,理顺凌乱的碎发。
她记得自己一边哭一边求他回到自己身边,犯了再大的错,两个人一起承担,她愿意随他归隐山林。
可他回应的,唯有沉默。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柳成荫已经不在船上了,偌大的船舱里只有她自己,只有凌乱的衣衫和身体的酸痛能够证明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红敏离开船舱上岸,她已经踏上了熟悉的绍兴地界,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动手杀你。”
有些失魂落魄的,红敏朝着訾宅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离她不远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男人,正在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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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红敏x柳成荫这一对,有一点点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