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了,酒也喝得热闹起来,四个人硬是喝光了三瓶飞天。一场酒下来,秦祺和我们的关系自然也近了不少。
才知道这小伙大学居然是学哲学的,而且原本准备继续深造的专业也是哲学领域,这让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难怪他之前宁愿得罪人也不愿勉强附和着相信老崔的建议,而后被事实动摇了信念,也敢于扭转自己的认识,最难得的是他敢于直面自己的错误,毫不掩饰,这一点让我对他有了不少好感。
第二天,我是被老崔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里老崔一直催促着赶快起床,还一定要和我们同去秦祺家。看得出这老崔确实是个热心人。
我特意背了个包,在包里准备了一些简单、方便携带的应用之物,背上包便出了门。
上午十点,我、瑞子、老崔三人到了秦祺家所在的小区,因为事先通了电话,秦祺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等我们了。
秦祺家住在小区楼栋的一楼,不愧是建筑工程老板的家,房子挺大,四室两厅,装修的也不错。因为是一楼,前面带小院子,后面有小花园,总面积我估计得有三百平左右。
进门后我让秦祺先带我去看了他的父亲。秦祺带我们进了一间小卧房,进去之后看见老秦半靠着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呼吸倒也顺畅,显然是刚刚睡着。
这是第一次看见老秦,只见他五十出头的年纪,短短的寸头,国字脸,脸上有斑驳的皱纹,那是经历辛劳和沧桑后留下的印记,并不显得苍老。身材略微魁梧,未见消瘦,皮肤黝黑,面色如常。
我又问了老秦这两年来身体的具体情况,秦祺说他父亲也没觉得身体哪里疼痛,就是觉得浑身无力,没有精神,嗜睡,饮食等各方面都还好,最开始也能保持一些基本的活动,只是一旦大活动就容易感觉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两年,全国各地有名的大医院都去检查了,得到的结果却都显示身体各项指标是正常的,没有问题。于是也只能在家自行调理、休养,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来,这种情况却渐渐加重了,到目前,甚至已经下不来床。
我心下有些纳闷,这状况看起来确实不像生病,是否有阴邪滋扰须得开眼看一看了。
我手结大明法印,默念咒文,轻喝一声:“开!”开了法眼我又仔细观察,把老秦从头到脚凝神检查了一遍,竟未见有阴物和邪祟侵体的迹象,再看老秦头顶和两肩的阳火,三盏阳火均在,只是异样微弱。
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三人,他们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对秦祺说道:“秦总,带我看看你们家各个房间以及房子周围。”
秦祺连点头称是,带我检查房间和房子周围,老崔和瑞子自然一步不离地紧跟着。每个房间及房子周围都转了一圈下来,仍然丝毫没有看到任何阴物和邪祟的气息。
三人又跟着我回到客厅。一路见我没说话,老崔和秦祺面面相觑,心里虽然焦急,却又不敢贸然发问。
倒是瑞子忍不住了,问道:“老吴,什么情况?”
我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我开了法眼,连人带屋子看了一遍,没有看到阴物和邪祟的丝毫迹象,但这老秦的三盏阳火却出奇的弱。既然不是生病,又无阴物邪祟滋扰,按理说不应该会这样?这老秦到底怎么了?这次倒是有些棘手了。”
一听我这话,秦祺顿时蔫了,低垂着头,绝望地道:“吴哥,要是连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话,我想这事情也许真是无力回天了。难道这真是命?”
老崔也道:“吴兄弟,别人没见过,我老崔是见过的,你的手段我老崔是一万个相信。你一定给想想办法。”
瑞子忙道:“你们别急,老吴正想着呢!”又扭头对我道,“老吴你也别急,事出必有因,你再琢磨琢磨。”说完又自顾喃喃地道,“没病也没灾,但这人看着就像是给抽走了半条命一样,这可真奇怪了。”
瑞子随意的一句话,听在耳里倒让我想起了什么,我细细地琢磨,“像是给抽走了半条命一样”……
突然间我眼前一亮,想起老王留给我的笔记道法篇里曾记载了一种术法,可以将人的生气吸走,而人的生气一旦全部耗尽,这人也就完了。这不正像是把一个人的生命抽走一样吗?而这种方法仅是吸走人的生气,并非借使阴物或邪祟侵体,因此才看不到阴邪侵体的迹象,所以一般不知道的人还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念及此处,我“嚯”地起身,对秦祺道:“去找一个干净的瓷盆,打一盆清水来。”
秦祺忙道:“吴哥,是不是有办法了?”
我摇摇头道:“目前倒是找到个线索,有没有办法,要试过了才知道。”
老崔也道:“哎呀小秦,你快去就是了,办法都是想出来的,有线索就是好事。”
秦祺立时喜道:“对!对!我急糊涂了,糊涂了!”说完立马跑着找瓷盆打水去了。
不一会儿,秦祺端着一大盆清水过来,我示意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又从包里拿出黄纸,三两下剪出一个纸人,问了老秦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上,而后走到老秦的房间,取了一滴老秦的指尖血滴在纸人之上。
一切准备停当,我将纸人平放,让它漂浮在清水之上。然后脚踏罡步,手捏印诀,口里念道:“日月光辉,万物不息,生生一念,皆为命气。奉祖师法谕,显阳人生气,急急如律令,显!”话音刚落,我手中印诀朝盆里漂着的纸人一指,“哗!”一声轻响,那水面漂浮的纸人竟似活了一般瞬间沉入水中,但又在离水底三分之一的地方悬停着,不再下沉。
一般纸张,如果不被水浸透是不会沉入水中的,而漂浮于水上的纸张要被浸透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从我将纸人放置于水面,到纸人沉入水中,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旁的三人也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
“果然如此!”我收了手诀轻叹道。
“有门儿!”老崔一拍大腿喊起来。
“什么情况?”瑞子一脸惊奇地问道。
再看秦祺,却是一脸惊愕地瞪着盆里的纸人,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三人一眼,轻叹一声,缓缓坐下。
“老吴,什么情况?”瑞子递过来一支烟,“是不是找到病根了?快说说!”
我点点头,说道:“老秦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啊!”
“什么?”
“不会吧!”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缓缓地道:“最开始我也是先入为主,认为老秦是被阴物纠缠,或者是被邪祟侵体,才会导致身体出现问题而又查不出病因,但我开了法眼仔细看过之后,却没有在老秦身上看到丝毫阴邪之物的痕迹。后又在房舍及周围查看,同样没有发现。
找不到事因根由,便无从下手,因此才觉得有些棘手。还是瑞子无意中那句“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一种道派中的术法,叫作‘借气种生术’。因为这种术法是正统道派里的东西,不属于旁门左道,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也不可能往这方面去想。
得了瑞子无意中的提醒,我才有些怀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替老秦验了生气之后,才发现果然是有人抽走了老秦的生气,而且时间应该不短了,因为老秦的生气只剩下三分之一。人的生气被抽走了一大半,不出问题才怪了。还好我们及时发现,如若不然,再持续一个月,老秦的生气会被全部耗尽,到那时,便是请来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
“刚才就是在验老秦的生气?”老崔问道。
我点点头道:“对。如果是正常人,生气充盈,那么纸人则会漂浮在水面。如果生气不足,纸人才会沉入水中,而且生气缺失得越多,纸人就会沉得越深。你们看刚才,那纸人沉下去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老秦身体里三分之二的生气没有了。生气是随着人的新陈代谢自然消耗和生发,若是自然消耗,一个人的生气断然不可能会消耗得那么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拿走了老秦的生气!”
秦祺愤愤地一拳砸在身侧,“是什么人要害我父亲?”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说道,“目前最要紧的是先破了这个术,救下老秦的性命,其他的都容后再说吧。”
秦祺点头,又问道:“这人为什么要拿走我父亲的生气?对他有什么作用?”
我说道:“‘借气种生’这个术不简单,是正统道派中比较上乘的一种术法,没有一定根基是无法施展这个术的。而且这个术一般不会是用来害人,它的主要用途是‘续命’和‘借运’。
就‘续命’来说,一个将死之人,如果尚有心愿或重要信息没能及时传达,那么使用这个术就可以将一个精力充沛之人的生气借来一部分,移植到垂死之人身上,短暂地延续生命,并且利用延续的这个时间来将心愿或重要信息传达完毕。但这‘续命’只能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不会超过一时三刻。毕竟寿终是天道,而天道不可违。所以我才说,这个术一般不会用来害人。
另一个作用就是‘借运’了。一个人的运势有高有低,而这运势都是依附于生气的,如果将一个运势高的人的生气,移植到运势低的人身上,那么这个运势低的人在得到他人生气的同时,也会得到这个人的运势,并以此改变自身运势低的状况。
如果从‘借运’这个作用来说,就可以不断地‘借’,持续地‘借’,直到这个‘债权人’的生气被‘借’光,一旦生气耗尽,人也会随之油尽灯枯。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术就有可能会被用来害人。
那么老秦遭遇的这个情况,我推测很可能就是‘借运’。而且这个‘借运’之人,一直持续不断地‘借’了两年,完全不顾老秦的死活。”
“他奶奶的,既要人家的运,又不顾人家的命,什么人这么狠?”老崔恨恨地道,“小秦,你放心,崔哥我一定帮你找出这个人来,到时候整死他!”
瑞子道:“整不整的先不说,这会儿救老秦要紧。”说完又对我说,“怎么样,老吴?能处理吗?”
我看了看他,有些踌躇,没有说话。
瑞子又道:“能处理?”
我点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瑞子立时会意,沉吟片刻,对秦祺正色道:“秦总,老吴的意思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要破这个术救你父亲的命不难,只是一旦术破,必然会惊动这‘借运’的人。这个人即便自己不是道门中人,身边也一定有个懂行的人物在帮他,这人既然会施展这种术法,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一旦惹上了,想必后患无穷。老吴为了处理这些事情,身上的麻烦已经不少了,所以……”
瑞子一番话道出了我心里的顾虑。
秦祺不等瑞子说完,立马道:“吴哥、宋哥,你们放心,只要能救我父亲,钱上面你们不用担心。而且这幕后的人物我也不会放过他,一旦牵连出来,哪怕天塌地陷,我秦祺必定赌上全副身家和你们同仇敌忾。”
瑞子又回过头看向我,说道:“怎么样?干不干?”
我看着瑞子跃跃欲试的眼神,想着我们执着追求的“初心”,冲口说道:“干他奶奶的!秦总是报仇雪恨,咱们是替天行道!这可比法庭上唇枪舌剑刺激多了,这买卖,咱们干了!”
老崔这时也热血喷张地道:“两位兄弟救过我,我打拼的那些年老秦也没少帮我,都是有血性的人,我老崔也陪你们干点实事!”
四个人对望一眼,多少有些梁山好汉要谋大事的味道。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我们四个人正渐渐撬起一座黑暗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