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布政坊。
天色渐渐暗下来,坊内的灯光也逐盏点亮。
明晚花灯有搭好的,也初试着燃亮,延伸向坊外,和街道邻坊的灯火接在一起。
酒肆嘈杂,人来人往。
虽说还没到上元节,但宵禁暂弛,比起昼时热闹更甚。
秦尚远回到策天寺熟悉了胡商纵火杀人的案宗,又便装出了坊。
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秦罗烟和夏虎萌。
秦罗烟的职位是银虎卫中郎将。
夏虎萌是银虎卫大将军。
银虎卫制度和皇家的金吾卫相似,不过只听命于策天寺,也不吃朝廷的俸禄。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私兵。
但这种私兵历史由来已久,之所以能在皇城脚下行事无阻,则是由于皇家与秦夏两家签订的一项契约。
帝王契。
自始皇帝起,历代帝王登基之后都要微服拜访,与秦夏两家签订此契,给秦夏两家足够的自由和独立权。
秦夏两家也由此一心弑魔卫道,旁观人间祸福冷暖。
帝王契立,人魔两界泾渭分明,才可保江山无虞,长治久安。
当然,历史上也有不信此道的帝王。
譬如几百年前篡魏的司马家,又或者前朝武周的女帝。
不过大江东去,这些前尘往事,也成了后世帝王的警训。
“安禄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长安?”
熙攘的街坊上,秦尚远还能看见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影子。
秦厌。
这位纨绔寺卿正在繁华的街头东看看西瞧瞧。
摸羊逗鸟,颇有兴致。
“高力士不都说了么?那位安节度,现在是李隆基的心头好。”秦厌回答,“这个粟特胡人行事圆滑,江湖气很重,很能讨他欢心。”
“他以后……”秦尚远忍不住想提醒。
可秦厌看了一眼他:“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的,是不能更改的必然,你来找到你所要的东西就好。”
秦尚远怔了怔。
是啊,已经发生的,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
将死的人,终究会死。
将亡的国,终究会亡。
这是他早就切身体会过的铁律。
“纵火杀人的案宗我也看了,我们现在去西市。”秦尚远见无可辩驳,就将注意力转到当下,“红标的几队胡商现在都驻扎在那。”
而城外遇见的李文贞父子商队,果然也是红标之一。
秦厌微微一笑,俊朗的身影消失在摩肩接踵的热闹人群中。
耳畔一阵电流声。
秦尚远顿时觉得有些熟悉。
呲呲——
夏蛮儿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
“小满哥哥、虎萌阿姐和罗烟妹妹,能听到么?迅鹰来书了。”
身后的夏虎萌和圣女不约而同地抬头。
几座坊内高耸的望楼之间,有小巧迅捷的鹰隼悄无声息地飞过。
策天寺豢养的迅鹰,原是一种西域传来的小型猎隼。
秦氏与这种猎隼建立血契之后,它们便通了人性,极为迅捷灵光。
望楼矗立在长安城的大坊中,每栋望楼上都有一只迅鹰衔书传信,逐楼传至布政坊的一座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