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风伸出手臂,要把人揽回怀里,溶月却似一只狡兔,在他伸手前,先一步退到了碧纱橱下。
她得意地拢着袖子,扒着一朵雕花,得意地“咯咯”大笑:“今日小女失礼,就不送三殿下了。”
“呵……”
秦长风也笑了,他喜欢这样的顽顽,天真而又顽皮,就像人间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
“小心丁夫人。”
出了卧房,她停在廊下看丁夫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左边鬓角别了支白花,人立在风口,风卷得衣衫贴在身上,显得她越发的骨瘦。
她察觉有人在看她,侧过半身,目光如一潭死水,从她的额间往下扫,扫到她的脖颈,定了片刻。
在这转瞬即逝的停顿中,溶月看到她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波澜。
“月儿给四舅母请安。”
丁夫人咧开嘴,露出唇下黑黢黢的牙口:“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四舅母何时少了两颗牙?”
“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落牙之痛,堪比锥心。
“明谦入土的那一日,我不在府里,没能去送他,不知月儿今日空不空,能不能领我去看看他?”
她空,但她后背疼得很,委实不想出门。
“只要外祖母肯月儿出门,我自然是愿意陪四舅母去得。”
丁夫人又笑:“月儿真是和母亲心有灵犀,母亲也说,她不管,只要月儿答应,我们随时能出门。”
“那便去吧。
不到一刻钟,两人走出兰雪台,往垂花门去。
直到中庭,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溶月权衡再三,觉得以静制动,不如主动出击,于是,她快走两步,和丁夫人并行。
“四舅母,世事无常,请您节哀。”
无常?
世事并不无常,是人心太险恶。
“大理寺送明谦回来得时候,可曾说过他是怎么死得?”
“说前大理寺廷尉关司白为查案,对学子滥用私刑,明谦害怕回去受罪,所以在进门前,自绝了。”
“呵……”丁夫人低眉,发出一声似鬼魅般的冷笑,“难怪母亲说,害人的已经遭了报应,让我安心。”
江家于心有愧,自然怕丁夫人追根究底,可惜,任凭江家巧舌如簧,丁夫人亲眼看着明谦没了命。
“外祖母还说过别的吗?”
“别的?”丁夫人顿步,面庞转向她,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月儿觉得母亲应该要说些什么?”
丁夫人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心思全在脸上,一猜就中,现在的她,眼里蒙着一层深沉的灰白,哪怕细窥,也窥不明。
她又咧开唇,露出黑黢黢的嘴:“对了,我早上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遇见了三嫂,月儿觉得三嫂是去干嘛的?”
江家事多,不能一日无人主事,王夫人管不好,赵夫人没资格管,李夫人只能临危受命,成为掌家人。
丁夫人提及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想看她难受?
溶月低眉,露出些许伤心,见此,丁夫人唇角的越发上扬:
“母亲是问了一些话,譬如那一日我被谁劫走?劫去了哪里?是立刻去了城外,还是在城里逗留了几日?
只可惜,我被劫走后,一直被蒙着口鼻,既不知道被谁劫走,也不知道去过哪里。”
溶月勾唇,失了夫和子的丁夫人,心机变得深沉了,她不仅知道江老夫人在试探她,还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也好,丁夫人越沉得住气,报仇的时候,手段才能越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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