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自小风光,以为能一世风光,却不想,这大好的风光因为父亲的受财枉法,被一朝夺去。
闻父亲被大理寺判处斩立决,小女心中的悲伤极浅,恨意却极重,小女恨他害人害己,牵累家人。
见母亲悬梁自绝,小女亦不觉悲伤,小女只恨她软弱无能,抵不住失去父亲的悲伤,竟不管活着的小女。”
溶月抬眸,笑问秦长风:“三殿下,小女是不是可恨极了?”
“……”
秦长风未答,她便笑得更大声,但笑着笑着,一滴眼泪溢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如一道经年旧伤被撕裂,淌下一行血色。
“然而,父亲不曾受财枉法,是被人冤死,母亲也不曾因痛自绝,而是欲用死来换小女余生安然。
可这些,小女一无所知,小女只知恨,因为这恨,小女既不曾为他们戴过一日孝,也不曾为他们哭过一日丧!
如此小女,该不该赎罪?”
许久,空荡荡的神堂里,只有溶月凄厉控诉的一个“罪”字,如山谷回声,一遍遍地在秦长风耳边低旋。
他怔怔地看着她脸颊上的那道惊心泪痕,忽而觉得那不是一道泪痕,而是一条流进他心底的凉河。
他知道顽顽会哭,但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哭,以至于他多少次暗生嫉妒,甚至想尽办法,试图弄哭她。
今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喜欢看她哭,他更喜欢她倔强昂首,双目如夜星闪烁的高傲。
秦长风抬步,走到溶月身前,然后以指腹为帕,一边为她擦去眼下泪痕,一边声色和缓地劝慰:
“顽顽,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小女的错,又是谁的错?”
“自是害了宁家人的错。”
“所以该赎罪的人,不是小女吗?”
“……”
为她拭泪的指尖陡然停下,眼底盈满的心疼和迷离更是急速地退去,秦长风轻声却又冷然地问:
“顽顽想报仇?”
她赞秦长风聪明盖世,不是恭维,他的聪明之处在于,不管他如何为人所迷,都能在顷刻之间寻回本心。
就像她一样。
不同地是,她能固守本心,是因为看尽浮华。
秦长风不然,他身在浮华,一心追逐浮华,却还能固守本心,此人心智之坚,天下几乎无人能比。
譬如上一刻,他的心因为她的泪而变得极其柔软,可下一刻,这柔软便被她的一句试探于瞬息之间击碎。
她想,凭她之力,惑住秦长风,有生之年都不能成。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发出一声复杂难辨的长叹,然后小退三步,静待脸颊上的,秦长风落下的余温散尽,她才一字一句地回:
“三殿下,小女不想报仇。”
“是吗?”
“母亲灵前,小女不敢撒谎。”
“呵……”
秦长风笑了。
寻常人在长辈灵前,绝不敢撒谎,所以顽顽第一次以此为由打消他的疑虑时,他没有半点怀疑。
可顽顽不是寻常人。
“如果顽顽不为寻仇,那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三殿下。”
“某?”
“小女曾对三殿下许诺,要把整个江家捧到殿
小女想让江家彻底为三殿下所用,可江家有太多容不下小女的人,不除尽他们,小女不能兑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