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溶月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王夫人正在命影卫往西厢房里抬箱子。
“都麻利点。”
转眼,房里堆满东西,王夫人笑盈盈地拐过碧纱橱:“月儿,起了吗?若起了,赶紧来挑东西。”
“挑什么?”
“你成婚要用的头饰、喜服、鞋袜和——”
“舅母做主就好。”
“胡闹!”王夫人怒目,“成婚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怎么能我替你做主?赶紧起来,自己挑!”
“是。”
她更衣的时候,王夫人捧着一盏茶,不高兴地念叨:“家里一堆事,人却不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昨儿韩右卫送了好些果脯来,我让止水和景秀去回礼了。”
“我说得不是她们。”
“那是谁?”
“柳眉那十个姑娘!
婚期将近,我实在忙不过来,想寻她们帮帮忙,可她们倒好,一大早地全不见人,听说去逛街了。”
“舅母,柳眉她们还年轻,喜欢四处逛逛很寻常,再说,她们是外人,我们也不好意思多麻烦。”
“可——”
“舅母若缺人手,让影卫们帮忙,他们这么多人,闲着也是闲着。”
“行。”
说话间,她洗完漱更完衣,跟着王夫人拐到外间,王夫人大袖一挥:“影青,快把箱子都打开。”
“……是。”
堂堂影卫,学得是杀人放火,可自打他跟了宁姑娘,人没杀过几个,尽干些搬桌子扛凳子的活。
“夫人,好了。”
“怎么就好了?把凤冠铺桌上,把霞帔挂屏风,把鞋靴摆地上,把——”
“舅母,不必麻烦。”溶月走到箱子旁,开始指点江山,“凤冠用这一顶,霞帔用这一条,靴子——”
“等一下。”王夫人喊断溶月,“你都没瞧仔细,便一通乱选,也——”
“舅母,我没空。”
“怎么没空了?”
溶月点着长案上的厚书册,笑言:“韩右卫说,韩家规矩大,让我务必在婚前,熟背韩家规训。”
王夫人拿起书册,匆匆翻起,翻过几页,她冷了脸:“我当初嫁江家的时候,也没背过这么多。
他韩家不过一个草莽之家,家里的规矩居然比书香门第的江家还要多,这不是荒天下之大稽吗?
这规矩咱们不背!”
“舅母息怒,规矩一定得背,不然,韩家要来退婚。”
“这话是韩右卫说得?”
“不,是韩大将军说得。”
“呵……”王夫人一声冷笑,面上再不见一点喜色,“我还当韩家是个好的,没想到看走了眼……”
话音未落,她红了眼。
月儿未曾入门,韩家已嫌弃至此,待来日入了门,焉能有好日子?她最清楚,婆家的冷眼有多难挨!
可这婚,宁家退不得,退了,便是死。
“舅母不必难过,韩右卫说了,以后,他会护着我的。”
韩右卫若能护得住,何必要月儿熟背韩家规训?
王夫人忍下满心酸涩,又是大袖一挥:“影青,把东西抬回正房,月儿没空挑,我便替她挑了。”
“……是。”
影卫们躬身,认命地抬起巷子,搬回正房。
“月儿,你好好背韩家规训,不必操心其他事。”
“好。”
王夫人提袖出门,出了门,她憋不住难受,落下一行泪:“冰娘,你说月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