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梨白兰地沉默。
几秒后,他撇开视线,交出那个体积不大的文件袋。
“这是你当时忘带走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缺的。”
“谢谢。”
阿尼斯抬起右手接过,当面打开袋子,从里面倒出一个U盘和一个转接头,摸出手机直接进行联接。
威廉看着他的动作,在手机屏幕亮起、上面闪烁过文字的那一刻,视线从那里离开。
但也没离太远,他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看向阿尼斯的脸,默默回忆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
在戈德瓦塞尔布下杀死叛徒、杀死卧底这两个任务的一个月里,阿尼斯一直借住在他家。
他一开始以为阿尼斯在找帮手,结果他说“帮个小忙就行”。这一个月里,他偶尔会出门,但大部分时候独自在客卧里,借了台没有组织系统保护的普通电脑,一直敲敲打打。
威廉一度担心这么“宅”会导致任务失败,在期限将近时开口劝过,只得到对方一句——“谢谢,你不用担心,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
然后任务完成,蛇毒突然死了。在蛇毒从酒吧离开的当天,紧急勤务小组确定他劫持人质,并且还是FBI连环被害案的犯人,直接击毙了他。
再然后就是第二天夜晚,阿尼斯不告而别,留下那台插着U盘、屏幕显示刚拷贝完资料的电脑。
当时威廉对着空掉的客卧懵了好几秒,想到那些乱碰东西的成员的下场,他压根不敢在里面多待,立刻发邮件问那些东西怎么办。
结果阿尼斯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深夜才回复,他说直接拔掉U盘就好,并约好今天在球场见面,把东西交给他。
——他全程没有命令或威胁说不许偷看里面的资料。
结束回忆的威廉盯着阿尼斯的脸,有点走神。
即使没有被威胁,他也没有看,他知道阿尼斯地位特殊,是三把手戈德瓦塞尔仅剩的后代。
真名保密,年龄保密,过去保密,明面工作保密,任务大部分保密……
连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也经过某种“保密”,威廉都不清楚。
昏暗的通道里,阿尼斯零碎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平庸却温和的亚裔面容,皮肤光洁细腻,没有化妆或易容的感觉。
可能是他看得时间太久,本就对视线敏感的阿尼斯抬眼看来,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泛出毒蛇鳞片般的光泽。
“我脸上沾着什么东西?”阿尼斯问道。
“……没!”
威廉回过神,想都不想地回答,可能是觉得氛围有点尴尬,他这次看向阿尼斯随意夹在胳膊下的文件袋。
“桌面上那些草稿纸也在里面,我不知道你还要不要,不敢随便处理,所以全放了进去……”
阿尼斯问道:“你有没有看过上面的内容?”
“……不小心看过。”
威廉诚实回答,毕竟那些内容全写在第一页,又写得那么大,只要去收拾就不可能看不到。
“但我看不懂,上面写的不是英语。”
很多组织成员、尤其是高层,基本人人掌握多种语言,威廉只是普通成员,只能运用两种,其中一门还是多年未用的母语。
确定完内容无问题,阿尼斯保持着手机和U盘连接的状态,一起把它们收入口袋,然后他抽出那张写着内容的草稿纸。
“这是……语。”
他说出一个含糊的词,他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上帝抛弃了,威廉没有听清,他听他继续说:“【正义】、【怀疑】、【自恋】、【迷恋】以及……【父与子】。”
这次威廉是听不懂了。
他露出看终极谜语人的迷惑眼神,阿尼斯对此只是笑了笑:“这些不重要,你就当是做题时打的草稿好了……当然,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记得把它带给我。”
阿尼斯随意地将草稿塞回去,更随意地转移话题:“对了,这几天FBI的人有去过Girasol酒吧吗?”
提到这个,威廉脸色有些难看:“去过。”
虽然蛇毒的电脑和暗网上的信息被清空,酒吧内也没监控,但FBI根据附近道路的监控,一家家排查那里的店铺,想确定蛇毒死亡当天早上去过哪里。
而他根本经不起查。
看着威廉忍不住叹气,阿尼斯忽然问道:“要不要去其他国家?继续留在美国,很容易被追查到的。”
威廉一愣。
“出国?”他思考起来,“真要离开,我恐怕只能去同样用英语的加拿大或英国,澳大利亚势力不大,戈德瓦塞尔不会让我去的,还有就是……”
“日本。”
阿尼斯代替眼前的亚裔青年,说出这个国家。
“除了其他通用语为英语的国家,你还可以去自己的母国看看,毕竟你那么久没回去了。”他温和地说。
威廉挠挠脸颊,他低声嘀咕道:“是这样吗……”
阿尼斯微笑着看着他。
确定资料送达,威廉打算尽早离开这个氛围有点微妙的地方。在临走前,他再次看了厕所一眼。
那种东西拖曳过地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