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如今为监军,助蒙恬修建直道。他既然请命担任了这个职务,就该用心。如此感情用事,不好。”
始皇帝坐在案前,看着手里轻薄的信纸,口中说着不满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扶苏的信是关于始皇帝遭受刺杀的。
这位长公子在信里十分忧虑,请命离开上郡,回到始皇帝身边伺候在侧,以尽孝道。
这些话让始皇帝很受用,但真正让他感到舒服的,还是扶苏在信中对刺杀之人的愤怒,连带着表达对楚国遗族的憎恨。
扶苏请求始皇帝在开春后,将楚地的宗室贵族尽数迁入关中看管起来,以免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个提议,站对了政治立场,表明扶苏是发自内心的从楚系一党的影响下走了出来。
“不过这小子还是太仁善了一些,迁徙何必要等到开春?六国余孽无需怜悯,朕饶他们性命,没有株连下去,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始皇帝眼神微冷,将手中信纸放下。
“陛下,汤面来了。”
还别说,赵佗新招的御者夏侯婴,驾马开车的技术还真的不错,又快又稳,不说如履平地,那也是稳稳当当的。
那勾人的香味就往人鼻子里钻。
赵佗心中嘀咕,在车队停下休憩时,也没有忘记向夏侯婴施恩。
韩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似乎赵佗说的所有话语,在他眼中都是真理。
赵佗其实可以从子婴和胡亥那里入手探查,这两人作为宗室近臣和皇帝爱子,多半是知晓皇帝的情况,但赵佗还是忍住了,甚至为了避嫌,他和子婴交谈时,也多不提刺杀之事。
皇帝吃的每样东西,在做好之后,都要由宦者品尝,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送到这里。且经手呈送之人,必须是赵高这样的亲信。
韩信立刻回道:“能跟在君侯身侧,便是韩信之幸,不管到哪里,都是习惯的。”
始皇帝低语着,转头看向赵高。
旁边伺候在侧的宦者立刻在案上铺平了一张信纸,并研好了墨。
始皇帝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夏无且等医者为他疗治时候的神色。
“夏侯,待回到咸阳后,可让人将你妻儿接过去,省的一家分离。”
这些医者,害怕皇帝发怒,不敢实说伤势,只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始皇帝深吸口气,提笔润墨,然后在纸上落笔。
赵佗笑了笑,因为皇帝启程的时间太过急促,他等不及沛县那边找到周勃,就只能上路回家。但这一次东巡,他能带回夏侯婴和韩信两人便是一个大收获了。
直到夏侯婴见到了曹参,认出此人是自己曾经迎送过的县令宾客,就猜测是曹参向武功侯推荐。
“唯。”
赵佗心里感叹一声。
自从他传授了卢生修仙之道后,这家伙就和徐巿、石生等人一起沉迷了进去,后来又出现了张良刺杀和项氏谋反的事情,赵佗一时间就顾不上他们,都差点忘了还有这几个人存在。
夏侯婴到现在都还有些迷糊。
赵佗颔首道:“那就好,这一路回咸阳的路上。你且多看看沿途地理,若有机会,也可了解各地风俗。能征善战者,除去带兵外,亦当懂天文,知地理才是。”
天意?
他颤声道:“陛下,臣认为可能是此地气候原因,待陛下回到关中,好好休养,定能恢复如初。”
让韩信将卢生请进来后,赵佗吃了一惊。
曹参的话让夏侯婴头皮发麻,觉得武功侯被神秘的色彩所笼罩,心中越发敬畏和感激,此刻拜倒在赵佗面前,自然是真心实意。
“此乃天意也,我和左庶长樊兄,也是和你一般的情况。”
只需放下身段,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并给予一些利益,对方自然是纳头就拜,后面再略施手段,便可顺利收人归心。
刚刚将汤面放下的赵高眼皮猛跳,咽了口唾沫。
就是这样的夏侯婴,一日间就被天下闻名的武功侯点名从沛县召过去,成为了赵佗的马夫。
众宦者瑟瑟发抖,全都低下脑袋,当做没有看到这一幕。
赵高一个激灵,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啊。
“起来吧,你日后好好为我驾车便好,跟着我做事,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但始皇帝略微停顿后,又说了句让赵高心中一个咯噔的话。
因为眼前的卢生和他之前所见过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说道:“夏侯,这事情可不是我推荐的你,而是君侯主动问询,他先问了你的名字,我这才想起昔日咱俩见过一面。所以此事非我的功劳,皆是君侯识人!”
打发走夏侯婴后,赵佗又对身侧的韩信询问,问他这几日是否习惯。
身为侍从的韩信前来禀报道:“君侯,有个卢氏老头求见,他说是你的友人。”
在皇帝车队离开沛县,进入魏地一路西行,在抵达魏地西境的一座城邑休息的时候。
上位者收服出身底层的人才,果然很容易。
为此,夏侯婴掏出家底专门备了一份厚礼前去送给曹参,以示谢意。
“另诏扶苏卸下监军一职,以兵属蒙恬,回咸阳候朕。”
始皇帝面色铁青,双眼微鼓,如同一头将要食人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