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字不是贬义,但在‘杂’字之后多出一个乱字,事情的完全不一样了,从一个学派,到一个人,但凡是与杂乱相关联的,必然是不好的东西。
但现在,杨明却将‘杂乱’这两个字用在了吕不韦最引以为傲的杂家身上,若非是吕不韦知晓杨明的眼光非常人可比,而杨明又是真的以武功见长的话,吕不韦都想让杨明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相国大人的威严了。
“当今天下,虽有诸子百家,各种学说分立,细算起来,可能还超过百家之数,但只要是想要让自家学说在治政上有所成就的,无非就要围绕着两点进行。”杨明道。
“是什么?”吕不韦追问道
此时焱妃的目光也投向了杨明,她发现在杨明的身上似乎有着永远都挖掘不完的秘密一般,每时每刻都能给她带来新奇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好奇,甚至还有……焱妃心神晃动间已经不能再想下去了。
“国与民。”杨明道。
“国与民?”吕不韦沉吟着,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确实是将有心在治国上有所建树的学派学说最高度的凝练了。
“如今大争之世,列国与追求强国的学派,所追求的就是尽可能的增强国家的力量,或者说是朝廷可以充分调配的各种资源的能力。”杨明道。
吕不韦思索着,杨明的话很直白,但相似的道理吕不韦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像杨明如此直白的道出的却还是
“更准确的说,是增强各国朝廷调集各种资源的能力,将举国之力集中到王的身上,让其可以充分发挥一国之力,在这一点上,赵国与齐楚两国则有着鲜明的对比,齐国,论到富裕,有着渔盐之利的七国可排天下
“齐楚不如赵国,你的意思是齐楚两国的国力虽然不弱,但两国朝廷不能有效的掌控调配自己的国力,使得两国整体上表现出的力量不如赵国?”吕不韦本就是天下间最聪明的那一列人,杨明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吕不韦如何还能不明白。
“是这个道理,一国之事说起来太过麻烦,我们还是说人吧,人就简单多了。”杨明思索间决定换一种说法,一种更直白更形象的说法。
“一个人,他想要变强,这个时候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锻炼,也就是学武,将身体中的营养锻炼成筋骨的力量和肌肉,使其力量大增,这样可得一时之强,而有些人,每日吃的好喝的好,但缺乏锻炼,所以一身的营养就变成了堆积在身上的肥肉,两类人摄取的营养差不多,但一个精壮之人与一个胖子打起来,谁更强就不用我多说了。”杨明接着道。
“杨护军所说个人的锻炼其实就是一个国家的变法?”吕不韦恍然道。
“虽不等同,但亦有八九分相似,做类比已经足够了。”杨明道。
吕不韦追问道:“那民呢?”
方才杨明所说中还有民的存在。
“我已经说了。”杨明回道。
“那些营养?”吕不韦迟疑道。
“相国不愧是相国,还真将百姓当营养了。”杨明嗤笑道,随即又说道:“我说的是人。”
吕不韦双眉紧皱,心神迅速运转着,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焱妃因为与杨明朝夕相处而形成的默契让她想到了什么。
“民强了,国家的潜力就大,若是再以变法的方式将这些潜力转化为真正的力量,一个国家就能够真正的强大起来。”
“这话在理,老夫编纂吕氏春秋一书也是隐约间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没有杨护军说的如此直白而已,不过老夫倒是没有想到,杨护军还有着当先生的本领,如此深奥的道理你却能够用如此直白浅显的方式将其道明,仅仅只是这一点,是稷下学宫之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你相比的人了。”吕不韦在认可中多出了几分赞叹。
“吕相国的吕氏春秋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仅仅只是有着意识而已,你想着的是在王与民之间做出调和,进而形容某种和谐,只是,这只是你的想法,该如何落实在现实中去,吕氏春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吕氏春秋始于杂,却终于乱,大王若是真的以吕氏春秋之说治国的话,秦国内部的官吏可就要无所适从了。”杨明说道。
而且秦王政也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在秦王政的眼中,只有秦国的大业,只有他自己,这是一个称孤道寡的人,在他的眼中,百姓,只是他建设秦国这个他要传承万世之基的材料而已,在自己的百姓面前,他的傲慢实在太多了。
“在理,看来老夫今生是完不成杂家之道了。”吕不韦惆怅道,一时间的得意变成了一种遗憾,原来,我也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