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祖籍广州府,张氏虽然不算大族,但这些年族里也颇为兴旺,张氏的父亲在市舶提举司任职,虽然只是个副提举,但海上商贸兴盛之时,却是风光无限,这些年朝廷逐渐海禁,废止广州市舶司,张氏的父亲这才托人去了承宣布政使司,由此可见张家的人脉。
张氏父亲到了布政使司不久,就被吏部拔擢为参议,张氏与父亲进京谢恩,张氏和母亲一起进了京,就在女眷宴席上认识了林太夫人。
那时候崔家和周家定下了婚事,如果没有二皇子谋反案,自然崔家就不会与张家再结亲。这些都是顾明珠从林太夫人和母亲谈话中得知的。
至于张家那位哥哥娶的是申家的小姐,顾明珠之前也没有注意这些,一来她忙着自己那些事,二来父亲去山西任职,她与母亲在山西住的时间多,而且张氏父亲去了布政使司之后没什么建树,张家大不如从前。
林太夫人为了将掌家大权握在手中,处处压着张氏,出去说话从来不提张家的风光,她也不曾听说张氏与娘家有多少来往。
要不是林寺真出了事,林太夫人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张氏,张氏也就不会从内宅中走出来,她也不会注意到张氏。
魏元谌道:“张家这些年一直不声不响,张氏与申家走动也不密切,领兵在外的勋贵不宜与朝中重臣太过亲近,看起来是张氏不想为崔家招惹麻烦,不过,我让人去查了张家的消息,如今广州要重开市舶司,张氏父亲有在市舶司任职的经历,已经被吏部举荐兼任市舶司正提举。”
所以张家这些年看似没落,不排除在暗中寻找机会,市舶司管的就是海运的事,顾明珠眼前的线索渐渐明晰起来。
申家是从一开始就陷害严参? 还是后来放弃了严参,这一切与张家又有没有关系?
“大人可让人去了广州?”顾明珠道,“那张申氏可能至关重要。”
魏元谌道:“张大老爷和张申氏在回京的路上? 看来是要帮张老太爷疏通、打点。”
一件件事这般巧合? 张家来到京城是为了疏通关系? 还是掌控局面?又或兼有之。
顾明珠想起来太后娘娘的话,她抬起头看向魏元谌:“太后娘娘说,三皇子妃多次在慈宁宫提及孙真人医术高明。”
如果不是太后与莫真人相处的不错? 只怕慈宁宫现在早就依赖孙真人的“灵丹妙药”了。
这么看来? 三皇子府早就卷了进去。
顾明珠陷入思绪之中,半晌才回过神。
书房里极为安静,她抬起头刚好瞧见魏大人那双清澈的眼眸? 仿佛他一直都在盯着她瞧。
顾明珠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脸? 她脸上没有什么怪东西吧!
“大人……您……”
“这样挺好? ”魏元谌道? “不用隔着面纱? 看得真切多了? 你何时才能不必这样遮遮掩掩?”
顾明珠总觉得魏大人这话一语双关:“女眷出去都要做些遮掩。”就算她的痴傻病逐渐好起来,出去查案也不能以真容示人,就像她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再做回周如珺。
说完这些话,顾明珠觉得魏大人也该告辞了? 她去魏家小院子里? 可从来都是这样? 不给魏大人惹半点的麻烦。
顾明珠等了一会儿? 魏大人仍旧端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在这里等开饭?
顾明珠提醒道:“魏大人衙门里没事了吗?您是不是……天色不早了,要不然……我让厨房煮一碗面送过来?”这样简单的吃食魏大人定然没兴趣。
魏元谌抬起头? 幽深的眼眸中一闪光亮,然后他自然而然地道:“加两盘小菜即可。”
“咕咚”一声,顾明珠吞咽一口,魏大人不理睬她的送客令,反而让她搭上了一碗面,两盘小菜。
“去吧!”顾明珠吩咐宝瞳,果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可这尊大神也不是她请来的啊?
……
崔祯从宫中出来,就看到了等在宫门外的怀远侯顾崇义。
崔祯上前行礼,顾崇义道:“北疆情势如何?”
虽然击退了袄儿都司,但北疆卫所经过了兵变的洗礼,如同一盘散沙,想要恢复从前,恐怕需要两三年时间。
这也是皇帝急于召见崔祯的原因。
崔祯简单将情况说了一遍:“林寺真筹谋已久,朝廷捉拿叛军,卫所人人自危,但不斩草除根又要为以后埋下祸患,朝廷想要将这桩事抚平也不容易,这两年只有守好关卡,不要让鞑靼人趁机来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北疆就要垮了。
两个人说这话到了定宁侯府,崔祯请顾崇义进门。
“我就不去了,”顾崇义道,“你好好歇着,改日我们再叙话。”
“姨母和珠珠都好吧?”崔祯道,“明天我就去探望姨母。”
“都好,”顾崇义脸上满是喜气,“珠珠的病大好了,上清观的莫真人要为珠珠开智,今天珠珠还跟着莫真人进宫拜见了太后娘娘。”
崔祯十分惊讶,很快他回过神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您与姨母这些年照顾的周到。”
顾崇义道:“是珠珠争气。”
说话间远远就看到张夫人带着人迎出来。
顾崇义不欲打扰崔祯夫妻相见,调转马头带着人来开。
崔祯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了怀远侯府。
“侯爷,”张夫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妾身总算将您盼回来了。”
从前崔祯打仗回京,张氏都要远远地跟在母亲身后,一双眼眸望着他不敢开口说话,现在母亲不方便出门,张氏显然接管了府中事务,整个人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自信,一双眼眸透亮如秋水,脸颊上也有一抹红晕。
崔祯仍旧像从前一样道:“家中安好?”
张夫人颔首:“安好。”正要再说些别的,崔渭就走上前。
崔渭伸手搂住了崔祯的肩膀,没有开口说话,却一切都在不言中。
崔家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们兄弟知晓。
崔祯拍了拍崔渭的肩膀:“你的伤可痊愈了?”
崔渭道:“早就不碍事,我想去北疆帮大哥,想及大哥嘱咐我留在家中,我就没敢向兵部递文书。”
“就该这样,”崔祯目光威严,面容平静,“总算没有让我一再失望。”
崔渭心中不禁一颤。
说了这句话,崔祯目光看向林太夫人的院子:“母亲呢?”
“母亲在屋子里养病,”崔渭抿了抿嘴唇,“我与母亲说了,今日大哥会归家。”
崔祯没有听后面的话,径直向林太夫人院子里走去。
张夫人和崔渭跟在崔祯身后。
林太夫人院子外,有管事妈妈提着风灯相迎,管事妈妈见到崔祯,刚刚行了礼,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林太夫人的骂声。
“都出去,我谁也不见,我权当没有生他,让他滚。”